流出波兰去
我从这里流浪到LA,
你从那里流浪到LA,
们我各自有们我流浪的护照,
可是谁来给们我的护照盖个章,
让们我⼊境啊?
国美名校里,争电影系排名前三名的,不外就是纽约大学NYU、南加州大学USC,有还
们我这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。
其中争得最凶的,是南加大与敝校,为因两校同在洛杉矶,且而两校的球队,简直是见面就要相杀到眼睛发红的死敌。
*
有次一我走在校园,看到校警部的楼顶上停了直升机,我问⾝边的多猫同学,能不能跟学校申请,借那架直升机来拍几个空中镜头。
多猫说大概不行,为因名义上,那架直升机要随时为UCLA医学院的急诊室待命,或者要随时准备营救落难的UCLA生学。
“你讲是的‘名义上’,那‘实际上’直升机到底主要是⼲啥用的哩?接送校长的妇情吗?”我问。
多猫同学摇头摇——
“有有没接送妇情我不道知。但敝校在与讨厌的南加大斗法时,直升机倒満有用的。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我说。
“有一年两校的⾜球队要比赛的前夕,敌人南加大的校报头版,竟然刊登了一张照片,照片里是们我UCLA的‘国徽’,也就是们我校园里的铜雕巨熊,竟然被噴漆噴得全⾝是都脏字!
“原来是本校世仇南加大的

进派生学,趁半夜潜⼊UCLA校园来下的毒手,故意在比赛前,触UCLA球队的霉头。这种公然羞辱,UCLA么怎忍得下来这口气,立刻有生学组了敢死队,带了一堆油漆,杀往位于LA另一区的南加大,要去把们他的‘国徽’,也就是们他校园里的古武士雕像,也去漆它个不成人形。
“谁知UCLA敢死队抵达现场,目瞪口呆,原来南加大早有防范,动员了生学近千人,把们他的古武士雕像围了个⽔怈不通,别说是要去给这尊武士上油漆,

本以雕像为中心点的直径五十公尺圆周都挤不进去。
“UCLA敢死队⽩⽩拎着油漆、束手无策,又好生受了对手一场嘲笑,气呼呼的撤退回校。
“过了个一钟头,围在古武士雕像四周的南加大生学犹在喧哗作乐,像好野餐一样,然忽听得‘哒哒哒’巨声

近,再过会一儿,群树低头、沙尘四起,南加大生学们惶然起⾝,抬头一看,标明了UCLA四个大字的直升机,如同被魔兽召唤而来的巨灵,声势惊人的从半空庒迫而下。
“南加大生学四散奔逃,只剩几十名亲卫队不顾扑头盖脸的风沙,依然拼命围住了古武士雕像。奈何直升机居⾼临下,只见刚才狼狈离开的UCLA敢死队,这时从直升机里探出头来,把一颗一颗装了油漆的⽔球炸弹,往南加大国徽之古武士雕像投掷去过,霎时⽔球炸开,红绿油漆四溅,三分钟內就把威武的武士像漆成个一巨型小丑。
“UCLA敢死队哈哈大笑,直升机优雅的盘旋飞⾼,从容扬长而去。”
多猫同学叙述告一段落,们我刚好也走到了本校的巨熊铜雕底下。
“UCLA扳回了面子,以所,我想…每个学校都至少该有一架直升机吧。”多猫说。
*
是这很孩子气的两校过招,你吐我口⽔,我甩你鼻涕。但UCLA和南加大在很多方面的互相较量,当然不会都么这幼稚,而是

据不同的办学态度而来。
比方争冠亚军争得很凶的两校的电影研究所,在收研究生时,采用的标准就不同。南加大的电影研究所,只收拍过电影的生学,意思是起码练过几套拳,才让你挑战少林寺十八铜人阵。但UCLA却不喜

收大学时就念电影的生学。UCLA可能得觉如果大学经已学过拍电影,毕业后就应该直接进电影圈工作了,何必再进什么电影研究所?
以所UCLA反而特别爱收大学时念各种科系、且而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研究生。应该是相信样这才能持续使电影界视野变开阔、人才变更多样,且而也使UCLA作为个一
国美的大学,却能广纳百川,进而与来自不同家国的有潜力年轻人,互相影响。
这种收研究生的态度,也就造成了们我电影所卧虎蔵龙的场面,听说每年申请要进这个研究所的生学人数约六千人,从六千人中录取三十名。
同学们彼此当然都摸不清底细,如果有机会看看这人来UCLA前以的作品,就可以掂一掂他的斤两。
机会来了,导演课的指导老师,安寨垦教授,提出了样这的要求——
“请带一样们你
前以做出来的东西,拿到班上来给同学们,也给我看看。让我看看们你
是都什么样的创作者。”
*
的有人带来一张他设计的名牌

粉海报,的有人带来一副用立得照片做成的扑克牌,的有人

出一篇刊在有名杂志上的短篇小说。贾维岢同学来自名医家族,他带来的竟然是一截他在小时候当神童时期设计的人工关节。安寨垦教授把那截怪东西像拎猪蹄一样拎在手上,眉⽑扭了两下。
我带到课堂上的,是我⾼中时己自好玩发明的“诗蜡烛”我那时喜

谁,想写首诗给对方,就会把这首诗刻在一

蜡烛⾝上,刻的时候,每行诗刻成绕着烛⾝转的一行字。样这,这

蜡烛点着后以,诗就一行一行的减少,诗的感情就一分一分的改变,有时蜡烛烧到只剩后最一句诗的时候,语气跟感情,都和刚始开诗还完整时大不相同,会创造出一种很微妙的气氛。
我随手找了蜡烛,复制了一

“诗蜡烛”来

差。安寨垦教授当然并不认得蜡烛上刻的中文意思。我把蜡烛诗燃烧后造成的效果跟他解说了下一,他“啊”了一声,点点头,,说:“应该是谈恋爱时的好道具吧?”
他把我的诗蜡烛,放在贾维岢的人工猪蹄旁边。
*
班上有些同学是还拍过一些小短片,也都

出来给安寨垦教授过目,当中最怪的大概是豪放女葛洛丽亚同学十八岁时拍的三分钟小品:
画面播出——
影片主角是个女孩,显然是理生期来了,边走边有鲜⾎沿腿滴下,一路滴去过,只见⾎越流越多,女孩简直像蔵了⽔龙头在裙子里一样。
播到这里,经已两分钟了,的有同学笑,的有同学“啧啧”表示反感。
后最,女孩跨过个一马路上平常用圆钢盖盖住的人孔,正好有工人探头出洞,当下就被⾎云罩顶,一道⾎瀑从女孩裙中涌出,浇得工人一头一脸。
这结局很有气势,全班哄然怪叫鼓掌,也有保守派不为以然,出发嘘声。
安教授抬抬眉⽑,礼貌的嘟囔了一句:“很有活力。”全班又笑,葛洛丽亚很得意,站来起向大家挥挥手。
*
们我这些惨绿时期的作品都展示过了后以,这时只见安寨垦教授缓缓站起,他把驼着的背略略

直,说:“同学们,们我都经已欣赏过各位某个人生阶段的代表作了。在现,也容我把我的旧作放给大家看看,让大家也对我有点了解,请大家移动到大放映间去。”
*
进了大放映间,灯转暗,绒幕嘶嘶拉开,银幕浮现“夜与⽇”大大三个字的英文片名,接下来的画面,看的全班嘴张大大的。
画面出现了遥远的地平线,只见有一道烽烟从地平线缓缓升起。自那烽烟起处,出现蚂蚁般大小的战争难民,一路往前大河般延伸过来,人流一直延伸到镜头前,这些难民可是不电脑动画做出来的,摆明了个一
个一
是都真人演出,也就是说,这部电影才开演两分钟,但保守的算:光这个开场镜头,就起码有两、三千个临时演员演出。
安寨垦教授放给们我看的,是三十年前的波兰战争史诗大片“夜与⽇”当年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得主。这部电影竟然是安寨垦教授拍的。
*
电影系所有许多老师是“役退名家”们我有时晃进系主任或所长的办公室,看到们他架上排得満満的十几座金像奖或艾美奖,免不了悚然一惊,心中暗暗怪叫一声:“想不到这老小子当年也有这等威风!”然后然忽就对人生的无常有了顿悟:“唉,得么这多奖,也就是昨⽇⻩花了,老来还得跟们我这些不成材的小鬼纠

,也真难为这些老人家了。”
大家一边呆呆的看这部充満大场面的巨片,一边手上收到了一份影印的资料,们我低头一看,是一页从《世界影坛名人录》影印下来的內容。这一页上面,有当年安寨垦教授英姿

发的照片,嘴角抿得紧紧的,样子很像很多人放钢琴上的乐圣贝多芬雕像活过来了,照片下的介绍文字说他创立了波兰家国电视台、电影曾获东欧哪些大奖等等…
老实说“夜与⽇”这种又长又旧的东欧片,然虽三十年前得过大奖,但在现大概的真没几个人记得,也没多少人想看了。
可是放映这部电影,乎似为安寨垦教授注

了恢复青舂的灵药,尤其是们我几个生学又对这部电影的拍摄,提了很多问题,应该是让他重温了被记者包围的重要感。
*
安寨垦教授⾼兴的亲点了几名生学,晚上到他家吃晚饭。
抵达安教授家时,们我有点反应不过来。
照那一页影印的《世界电影名人录》来看,安寨垦在波兰影视界是举⾜轻重的人物。们我本来然虽没期望造访一栋豪宅,但也没料到他会住一户跟们我穷生学租的、差不多简陋的小公寓。
进了他家,他的夫人,安师⺟,始开忙东忙西,招呼们我吃喝。师⺟打扮得很简单,然虽五官秀丽,但也是位老妇了,了为招呼们我
么这多人,忙得脸上泛油、头发凌

,们我很过意不去。
像安寨垦样这的波兰人物,为什么宁愿在LA过样这的生活?答案渐渐浮现了——
安教授兴致⾼昂,酒越喝越多。他从拥挤的书架上搬下来好几册剪报,让们我看他当年得了奥斯卡后以,是多么风光的要从波兰进攻好莱坞。
简报大部分是波兰文,们我都看不懂。安寨垦又搬下来几册电影剧本。
“波兰!伟大的家国!痛苦的家国!世界上有哪个家国,像波兰被略侵得么这悲惨?!这些故事有人好好拍过吗?有没!
“这难道不惜可吗?太惜可了!
“谁,最适合拍出波兰的苦难?除了我,安寨垦,有还谁?!”
安教授有点醉了,拍着

脯,⾆头变大,但是还像活过来的贝多芬头像。
这时,贝尔同学翻到了一本很旧的德文电影特刊,贝尔略懂德文,他着看这本特刊的封面,轻轻碰碰我,指指封面上的女明星,说:“柏林影展的影后。”
我点点头,们我两人的动作却被安寨垦瞧见了,他

动得一把把那本特刊抢去过,秀给大家看——
“柏林影后,丽美吧?!且而,是最好的女演员!带给我电影灵魂的巨星!”
安寨垦说到这里,刚好忙到很狼狈的安师⺟端了一大盘点心上桌,安教授立刻用力抱住师⺟肩膀,把特刊放在师⺟的脸旁边,得意的喊叫:“看哪!我个一人的柏林影后!”
们我这才惊觉特刊封面上

光四

的女星,跟安师⺟是同个一人!
师⺟却被这个举动惹⽑了,她眼泛泪光,恨恨的骂了一句波兰话,用力拂开安寨垦的手,抢下那本特刊摔在桌上,转⾝回厨房去了。
们我呆在座位上,不知如何是好。安寨垦却已醉得差不多了,他渐渐趴在他那堆沾了灰尘的剧本上,喃喃自语着:“有只她可以主演我的电影,有只她是我永远的女主角…有只她能显现波兰女

的伟大、坚強与丽美…”
*
安教授来后再也有没在们我面前失态过,他整学期都以⾼昂的波兰热情、浓重的波兰口音,教导们我他相信的导演手法。
但们我
道知,他体內仍然跟他的生学们一样,燃烧着熊熊的电影梦想吧。
是只好莱坞恐怕仍然会像去过三十年来一样,对波兰的苦难与趣兴缺缺、对衰老的柏林影后趣兴缺缺。
好莱坞对这些的趣兴,远远抵不上它对一则国美总统绯闻的趣兴,远远抵不上它对又一双新诞生的大巨

脯的趣兴。
*
电影梦好过瘾、好灿烂、也好难醒过来啊。
同为电影国流浪子民,波兰吾师所持的护照,要比我的护照大本得多、华贵得多,也镀了很漂亮的金边。
是只,谁来给他的流浪者护照用力盖个大章,让他⼊境啊?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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